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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旧梦 —— 春

   

          

 

      暮春时节的幽暗密林，繁花似锦，生机盎然。天是蓝的，云是柔的，风是暖的，水是清的。林间鹿啾啾鸣叫，雀鸟振翅翻飞，在色彩斑斓的美景中嘻戏打闹。

 

春祭大典临近，今年适逢王子殿下成年，所以精灵王欧罗费尔格外的看重，几乎邀请了中土所有的王室贵胄，领主族长，甚至还包括了不少有商业往来的九界国度。

 

林地国一时间人流汇集，络绎不绝。说笑声，呼和声，车马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把平日里沉寂安宁的密林掀翻了。

 

“加里安！王子去哪了？”欧罗费尔王一刻不停地周旋在人群里，寒暄，应酬，早就已经分神乏力，身心俱疲。

王子沉稳，老练，心有城府，他想着不如召来代替自己主持祭祀典礼，也正好借此机会让各路王侯领略下密林王储非凡的气度和风范。

 

“回禀陛下，王子殿下交代过了，他有些私事，去去就来。”加里安也是急得直跺脚，王子随口吩咐了一句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人影。关于去向事项，自己也不敢过问。

 

“还不快去找！”欧罗费尔不免有些气恼，依照儿子的行为秉性绝对不可能会抛开国事只顾着自己贪玩享乐。那么，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远离王宫的皇家花园，此时静谧，祥和。暖风微醺，暗香浮动。紫藤花架下两个清丽颀长的身影笼罩在纷扬飘落的花瓣雨里。

 

“瑟兰迪尔，这可是你的成人礼，你就这么跑出来，不知道会惹得多少公主，小姐们失望和伤心呢。”

 

“洛基，你就别再拿我寻开心了。这次的春祭，父王把好多公务都推给了我，忙得我恨不得把自己劈作几爿，一点点属于私人的时间都没有。”

 

“瑟兰迪尔，你已经成年了，还是幽暗密林唯一的继承人。这些都是你无法逃避的，与生俱来的职责与宿命。”

 

“…我懂…洛基。再过两年，你也成年了……”

 

洛基没有了刚才得意洋洋的俏皮劲儿，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心里没着没落的。他紧了紧手中的秋千绳，脚下用力蹬了蹬地面，身下的秋千“吱吱”地荡漾起来。

 

秋千架上蔓着的紫藤花，被牵扯着上下起伏颤动，叶瓣扑簌簌地飞舞坠落，铺满了洛基的发间和肩头。

 

瑟兰迪尔倒笑出声来，他上前两步，伸手拽住秋千，轻扶着洛基的后颈，把他的头揽进自己怀里。

 

“看你，头发上都是花瓣，像个女孩子。”瑟兰迪尔一边仔细地把细碎的花瓣从洛基的发间摘出来，一边轻柔地帮他把卷曲的黑发打理整齐：“约顿海姆的小公主，洛基.劳菲森殿下。哈哈哈……”

 

“啪！”洛基一巴掌把瑟兰迪尔的手打开，他挺身从秋千架上跳下来，瞪着瑟兰迪尔，语气不满：“你才是小公主！你金头发，蓝眼睛，戴着宝石，还穿着……裙子！”

 

“噗嗤……”瑟兰迪尔顿时乐不可支，眼前洛基叉着腰，炸毛的样子甭提多逗人多有趣了，他竟然把自己身上穿的精灵族的王袍看成了裙子？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瑟兰迪尔！你有完没完？”洛基狠狠地瞪了瑟兰迪尔一眼：“行！你主大欺客是吧？我走！”

 

瑟兰迪尔连忙拉住洛基的手腕：“别！洛基，你别走。我们都将近半年没有见面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借这次祭典的机会凑在一起说说话，你知道我为这天等了多久吗？”

 

“那你就别再胡说八道些鬼话来气我！”洛基使劲甩开了瑟兰迪尔的手，索性转过身不去理会他。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有什么条件通通说出来，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留下来陪我会儿。”瑟兰迪尔收敛了笑声，好言相哄：“我带你去前面镜湖瞧瞧吧，春天那里的风景很美。”

 

“行吧，那我就暂时原谅你了。反正我也不想和我爸那个老古板待在起。”洛基起了兴致，反倒催促着瑟兰迪尔赶快带路，他紧随其后，嘴巴里喃喃私语，声如蚊蚋：“我要真是个公主倒好了…”

 

落英缤纷，流水潺潺。春神的纤手拂皱一泓碧波，心潮似涟漪荡漾，情意似鸳鸟缱绻。

 

“洛基，你看。”瑟兰迪尔弯腰捡起一枚扁平的石子，捏在指间，身子微斜，甩开臂膀，扬手掷出。那石子噌噌掠过湖面，描绘出三五个规整的圆，一圈圈地向四外漾开。

 

洛基不屑地斜瞥了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他随手从身旁的草地上揪起一片叶子，噙在唇齿之间，凝神聚气，缓缓吹奏。

 

清越动听的笛音悠然响起，漫过湖面，穿过林间，攀爬过重峦叠嶂。时而高亢激昂似要撕裂流云，时而婉转低回似故土田园般恬静悠远。

 

瑟兰迪尔恍惚之间仿若置梦境，迷醉，痴缠。心扉敞开，魂灵出窍，萦绕着这天籁之音缓缓飞升，无限的遐思与恋慕自心底翻涌而出，澎湃不止。

 

远处蓦然响起一阵号角声，似乎在应和着洛基的笛音。洛基面色微变，他扔下了手里的青草叶，直起身望向密林王宫方向。

 

“瑟兰迪尔，我要走了，父王在找我了。”

 

“等等！”瑟兰迪尔几步跑到洛基面前，从腰间拔出一对匕首，塞进他里：“送你的，就算是提前给你的成年礼物吧。这匕首是用密林独有的秘银所铸造，锐不可当，你拿着留作防身用吧。”

 

“啊！好漂亮的匕首啊，好锋利啊！”那对匕首在洛基手中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上下翻飞。

 

“谢谢你！瑟兰迪尔，我真的是太喜欢了。不过我这次来可没给你带什么礼物啊。这样吧，等你夏天来约顿海姆的时候我再给你补上，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那我先走了，晚了父王又要训斥我了…夏天你一定要来哦，我等着你……”

 

“可是，我想要的，只有你啊…洛基…”眼见着那个昼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儿越走越远，再也看不见。瑟兰迪尔脱口而出这一句压在心底深处的，在孑然一身或午夜梦回时，才会拿出来反复咀嚼的话语。

 

红日渐渐西沉，风止云轻，倦鸟归林，镜湖水平静安详，像是已然沉沉睡去。只留下一个孤单单的身影久久地伫立，徘徊，恋恋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