攵

【瑟基】―― 锈与蚀〈十七〉

  陶瑞尔告诉自己一定是光线问题所导致的幻觉，毕竟在西尔凡精灵心目中没人可以媲美他们崇敬的伟大的王。她靠近莱格拉斯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莱格拉斯在女精灵近距离的端详之中屏住了呼吸。

没错，眉眼唇角看起来还是更像洛基――陶瑞尔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答案，她领着莱格拉斯来到他临时的住处，给他拿来了食物和水，无意中说起洛基在不久之前刚刚离开幽暗密林。莱格拉斯不以为奇，他知道父亲和精灵王熟识已久，两位交好的君王在一起商讨国事再平常不过。

“我好久没见到父亲了。”莱格拉斯沉思后说道，洛基来阿斯加德的次数寥寥无几，以年为计也毫不过分。

“洛基这个人...真是古怪。”陶瑞尔对洛基的为人及性格不以为然，每每思及精灵王对洛基的宠溺都让她有些无可奈何。

“父亲他只是...喜欢坚持自己的想法。”少年王子的心目中父亲是神一般完美的存在，不应有使人指摘的瑕疵。

“好吧。”陶瑞尔放弃了无谓的争辩。无条件的爱和信任，此刻莱格拉斯蓝眸中坚定的眼神竟又让她联想到了瑟兰迪尔，女精灵用力地摇摇头，试图赶走这突如其来不可理喻的谲异念头。

“呜~”呜呜咽咽的号角声自宫外传来，陶瑞尔登时警觉起来，侧耳倾听分辨着方位，接着抽出背后的战刀飞快地朝宫外跑去。

“等等。”莱格拉斯追赶上陶瑞尔：“出了什么事?”

“是兽人，宫外的守卫遭到了攻击！”陶瑞尔接连跃下几块山石，和沿途陆续汇集而来的数十名木精灵一道冲出宫门。

皇宫外豁然开朗，密林河从山石树木中穿行而过，蜿蜒起伏水浪涛涛。莱格拉斯轻盈地跃起落地，脚步如飞，几个纵身已然超越了大部分精灵。他身后背着箭囊，途中又接到一把木精灵递过来的短刀，手起刀落砍翻了几个兽人，精准的箭法在开阔的林地间更是百发百中，凌厉的破风声响过后兽人接二连三地惨叫倒地。兽人头领慌忙率残余的部下沿着河道向东撤退，莱格拉斯一路追击，陶瑞尔唯恐有失紧追不舍，直到悬崖峭壁阻挡住他们的前路。

夜晚。

一轮硕大的血月从黑森林的边缘攀爬升空，林地更显静谧，幽深。莱格拉斯约见了陶瑞尔，这是他第一次和心仪已久的女精灵独处，过度的紧张和喜悦令他无法准确地用语汇表达心境，已在腹中打了无数遍草稿的表白在嘴边踯躅难行。等他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让人难免失望。“我要走了。”莱格拉斯垂低眼眸，那一抹湛蓝的流光比月色更加的清亮，璀璨。

陶瑞尔坐在平整的页岩上，手里正在把玩一块光滑乌黑的石籽，石籽快活地在她灵巧的手指间翻转不歇，当她听到莱格拉斯的话之后停了下来，站起身把“玩具”远远抛开，一道灰白的抛物线从她和莱格拉斯头顶划过，“啪”，清脆的敲击声之后，一切归于黑暗和沉寂。

“我打赌你还会回来的，我等你。”

把陶瑞尔送到住处之后莱格拉斯才返回自己的房间，途中他意外地遇到了瑟兰迪尔。

“陛下。”莱格拉斯躬身行礼，这么晚了精灵王竟还没有歇息，一国之主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国家和臣民殚精竭虑，莱格拉斯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洛基，自己的父亲恐怕此时也在劳心劳力。

瑟兰迪尔颌首回应，示意莱格拉斯跟上自己，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地宫起伏蜿蜒的通道上，辉石银灯照亮了前方处处黑暗。王袍底摆摩挲着地面和台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更显得四下空旷寂静。精灵王身形高大，步伐比莱格拉斯也略大些，莱格拉斯快走几步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斗折蛇行的路径尽头矗立着一扇玄黑铸铁门，几个把守在门前的木精灵面对瑟兰迪尔垂首行礼，而后打开门锁推开铁门。

一箱箱金币一匣匣宝石整整齐齐地码放堆砌着，这里是密林的宝库，无数的财宝被汇聚和安放在此地。瑟兰迪尔走到一处隐蔽的拐角，他的身影几乎没在了石壁遮挡的暗沉里，身后垂过腰际的长发隐隐泛出淡色金光。 

“莱格拉斯，打开它。”封闭的空间内，精灵王的嗓音显得分外低沉，莱格拉斯趋步上前，双手托出一个精致的木箱，慢慢旋开铜钮。箱盖徐徐开启，驱褪了周遭的黑暗，莱格拉斯的目光被眼前的宝物紧紧吸引住了，这是一件由无数金属环交错织就成的软甲，触感冰冷且柔软，散发着月光般的银辉。

“秘银软甲，轻若布帛，坚若龙鳞。”瑟兰迪尔站在莱格拉斯身侧，面色温和眼光深邃，深深地看着他：“它是你的了。”

“陛下，我...”莱格拉斯有意推拒却又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摩挲，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喜爱。

“你是王子，也是战士，杀敌时务必保护好自己。”看着眼前的莱格拉斯，瑟兰迪尔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戎马倥偬，同样是王权的继承者，他自然懂得儿子肩负的重任。

“莱格拉斯，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我，而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希望你可以把幽暗密林当作，你的家。”

耶梦加得回到约頓之后得悉洛基早已从中土返回，他心怀惴惴急忙前去面见洛基，毕竟身为储君的他理应在洛基离开后代行统治而不是恣意玩乐。

“父亲。”耶梦加得不出所料地在书房里见到了洛基，他边行礼边偷眼去瞧洛基的脸色，洛基看起来有些疲倦但心情似乎还不错。耶梦加得心思转动，果然父亲每次从精灵王国回来总是神采飞扬，心情大好。

“耶梦加得，你又跑去哪里玩了?”洛基手中翻着公文，略抬头看了眼儿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耶梦加得紧攥的手心沁出汗来，心虚地垂下目光不敢直视洛基，混乱紧张的思考中脱口而出：“我去了阿斯加德，是哥哥叫我去的，他要核对近几年的账目。”

“莱格拉斯近来如何?”

“他很好，只是十分想念您。”

“嗯~”洛基不置可否，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耶梦加得走出书房之后心脏仍旧狂跳不止，这是他第一次对洛基撒谎，本已做好了被戳穿训斥的准备，没想到精明强大无所不知的父亲这么容易就被自己糊弄过去了。

洛基对耶梦加得无条件的宠溺来源于他的内疚，他明白除了王储的头衔以外恐怕自己再也给不了最疼爱的小儿子什么了，比起掌握整个神域的莱格拉斯，同样拥有王族血脉的耶梦加得却不过是一只被豢养在皇宫里的金丝雀。

翠色双眸，鸦色长发，外表冷傲孤高内心聪慧机敏近乎狡黠，成年的耶梦加得完美地复刻了父亲的一切，这是他引以自傲的资本。没人不爱自己，何况那个人是世间最伟大的国王，最强大的魔法师。小王子把全部的憧憬和赞美给予了自己的父亲，而成为父亲这样的强者则是他自年幼时就深植于心底的梦想。

“什么?又要去幽暗密林？这半年多你已经去了三次了。哥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最开始耶梦加得以为莱格拉斯不过是贪玩而已，但如今看他梦牵魂萦的样子绝对是另有所图。

“我恋爱了...”莱格拉斯不再隐瞒，对陶瑞尔的思念令他寝食不安，他无比羡慕耶梦加得继承了洛基的魔法体质，假如他也能任意穿梭于空间之门就可以和朝思暮想的爱人团圆了。

“恋爱?和精灵...恋爱?”耶梦加得感到惊诧且费解，为什么哥哥放着大把美艳高贵的神族女性不爱非要去爱那些傲慢呆板的木精灵呢?

“是的。”想起陶瑞尔莱格拉斯心底的欢喜就像泉水般汩汩不绝地涌上来，密林夜空的繁星在他双眸中闪烁，而日落时分的桃色云霞也不易察觉地晕染了他的腮颊。

尽管对兄长的选择不满，耶梦加得还是用魔法搭建了一座连接金宫和密林王宫的传送通道，莱格拉斯走后偌大的宫殿更显空空荡荡阴暗寂寥，耶梦加得独自走到了洛基从前的住处――闪电宫，百无聊赖地游玩一通更觉意兴索然，自幼性格乖僻孤傲不群的他除了父兄之外极少与人交往相处。

“王后！？”

耶梦加得正欲返回约頓，推开门竟迎面撞上了仙宫勇士范达尔，对方睁圆了眼睛，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慌。

然而一腔狂喜却在转瞬间化为乌有，范达尔终于看清了对面人披在身后的黑直长发，他压抑住心跳向耶梦加得垂首行礼：“二王子。”

“范达尔，你怎么会在这?”

范达尔挪开视线，又后退几步：“自从王后陛下去了约頓海姆之后，闪电宫就无人居住，我会经常来看看，差人打扫整理，希望这里还能够和从前一样。”

“谢谢你，范达尔，我会给父亲带去你的问候。”耶梦加得说完便急匆匆离去了，留下怅然若失的范达尔久久伫立在原地。

唯恐多生事节耶梦加得没有把莱格拉斯的情事对洛基透露分毫，可爱情是什么年青的王子却怎么也猜想不透，日复一日，愈发强烈的好奇心像是猫爪般抓挠内心，耶梦加得终于决定亲自去看看神秘的幽暗密林到底隐藏着什么神奇的魔力，让父亲和兄长心系魂牵恋恋不忘。

陶瑞尔蜷卧在床上，夜已渐渐深沉她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耳畔忽地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已至门前，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猫腰走到门后猛然拉开了房门。

“洛基?”陶瑞尔正要卸下防备，却见眼前的“洛基”脸上露出古怪的讥笑，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阴冷与陌生，她心中警铃大作伸手抽出腰间佩刀，正欲张口呵斥一团浓雾迎面吹来，她顿时头脑昏沉手足无力，眼前一黑踉跄着倒下了。